巴黎杂记
七月的巴黎,八月的巴黎,都是巴黎。曾经去过巴黎很多次了,感觉巴黎是个在任何季节都有着自己的独特的魅力的城市。喧嚣,杂乱,精致,恢弘,肮脏和浪漫,一座特立独行的欧陆大都市。
巴黎的夏天并不总是这样炎热。列车在德国境内还矜持着迈不开步子,刚刚进入法国境内便开始狂奔起来,像一个急于离开家去玩耍的孩子,出了家门,便是风也跑不过他了。打开车门,踏上站台,车厢内的清凉已经停留在背后,扑面而来的是杂乱无章的人流和被杂乱无章的人流裹挟着的热浪中的杂乱无章的气味。巴黎还是我眼中的巴黎,但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巴黎了,毕竟,在岁月经年累月地刀砍斧凿之后,有谁没有容颜和内心的改变呢。我抬起头来望向天空,没有太阳。
这次来巴黎,并没有要紧的事情,只想闲适地呆着,到处走走,随处看看,如此,一张巴黎公交的周票还是必要的。来之前做了功课,但买一张周票要费的周折,确是始料不及的。无论如何,经过两个小时的往复磨砺,还是最终如愿买到了周票。比起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卧龙岗散淡的人,我们只是出师不利罢了,幸运之神还是袒护了我们的。
巴黎的地铁,老旧程度几乎可以让柏林惭愧了,但效率还是很高的。出了地铁站,看到老旧的铁塔,却心生欢喜,看来是自己的分别心在作祟了。
回想第一次造访巴黎,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与法国人一起晚餐,席间法国人指着凯旋门说,凯旋门那边是一个非常大的公园。我有些不解,他补充道,是个人的公园,你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人,有人把那个公园叫做香榭丽舍大街。记得当时我笑了笑,估计笑得也不太自然。
我们把行李在租住的公寓房安顿好,稍事休息,便赶去传说不错的中餐馆大快朵颐。饭后看看时间尚早,便乘车来到所谓的人的公园。走在香榭丽舍大街,总是不自觉地把它和柏林的菩提树下大街相较,坐在街边的咖啡座,自己也成了这公园中被观赏的动物。其实我是尤其喜欢香榭丽舍大街的夜晚的,总有一盏路灯或一座建筑打动我,而月色下的凯旋门,似乎也在试图向我讲述什么,只是浮雕中的人物一直矜持着不肯下来,而此时有些微醺的我更愿意聆听微风在我耳边的低语,让我的思绪在晚风中飘散,又被月光柔润开来,铺满了香街。
巴黎的夜晚可以是不眠夜,但卢浮宫是需要休息的。沿着塞纳河岸闲散地走着,虽是夏日的午后,倒也不觉得十分炎热。教堂变成了景点,我却是不变的异教徒,也就不必混入这一众游客当中了,餐厅的食物和水,倒的确能给我带来身心的愉悦,特别是在身体困乏的时候。
我并不了解莎士比亚书店和莎士比亚的联系,但多少感觉到了莎士比亚书店和海明威的某种关联。巴黎是一座任何事物都可能成为景点的城市,教堂如是,墓地如是,书店亦如是,以至于我不敢久立,怕一瞬间自已也成了景点,于是赶忙一头钻进书店。
看得出这书店有些年月了,来的游客比顾客多,但无论是看客还是读者,都不能拍照,只能用自己的眼睛看。
在巴黎,教堂可以成为景点,书店可以,公墓也是可以的。拉雪兹神父公墓(Cimetière du Père-Lachaise)就是范例。来这里拜谒肖邦或比才的看上去相对含蓄内敛些,而王尔德的粉丝们就热烈奔放许多,以至于王尔德的后人不得不用玻璃墙把王尔德墓保护起来,还贴了告示。我自然也去凑了热闹,希望D.H. 劳伦斯和哈代不要因此对我生出嫌隙来。
翡冷翠的乌菲兹美术馆(Galleria degli Uffizi)已经相当让人沉迷了,而无论是卢浮宫还是凡尔赛宫,都是可以让人流连整日,完全忘却了时间的。
塞纳河,左岸或是拉丁区,巴黎总有着讲不完的故事。最美好的故事,却不是用语言记述的。
列车徐徐启动了,暂别了巴黎,也就有了再次聚首的希望。巴黎,我还是会回来看望你的,即便是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