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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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鲁日简笔

    布鲁日的美,是不需要描绘的,也是无法描绘的。于是,一部类似《杀手没有假期》(in Brugge)的电影,就显得完全多余了。

     这座中世纪的古镇,总是让我想起平遥古城。但布鲁日的感觉是沉静的,不似平遥,总像是一颗飘逸于浮尘之上的微粒。

    欣赏布鲁日,可以在白天,也可以在夜晚,可以徒步,泛舟,抑或搭乘马车,每种方式的感觉则是完全不同的。疲劳悄悄袭来时,还可以找一家小酒肆坐下来,无论是品尝当地啤酒,还是只简单的一杯咖啡,都会使人放松下来。这时,看风景的人反倒成了街景,任游人喧嚣,马车扬尘,或游船破浪,谁又会愿意轻易走出这幅油画呢。 

    布鲁日是要被从各个角度去欣赏的,每一条街道你都要游历,每一座建筑你都要端详,每一个店铺你都要发掘,甚至每一种巧克力你都要品尝。年迈的布鲁日却恰似一位娇柔的少女,脸颊上被朝阳映衬的绯红与因见到某人而小鹿撞怀的红润,不经仔细辨别,是难以区分的。

    而距离布鲁日不远的Blankenberge,则如Brugge柔软而洁白的裙摆,在大西洋岸边的微风中轻舞着,并讲述着古老而简单的神话,让你遥望着你所能望到的大西洋的最深处,期待着美人鱼婀娜的身姿,直到夜幕催促你。 

    布鲁日终究会沦为记忆,能够被记忆,却是终极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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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步西西里

    第一次知道布鲁日的名字,是因为一部电影;第一次知道西西里的名字,也是因为一部电影。西西里在我的想象中总是披着神秘的面纱,并带有些许异域色彩,我一直都认为西西里因为地理位置和历史的原因,应该是一个多种文化和不同宗教交融的彩色的和鲜活的世界。终于,我们将要踏上这片土地了。

    飞机晚点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心情,在意大利和在泰国差不多,一切都慢慢来,没人着急,急也没有用。和租车公司的小哥一边闲聊着,一边办好了租车手续,因为是夜晚的缘故,走出机场,并没有发现这里是可以看到海的,倒是远处山的影子,在接近中秋的月光下,刚毅地立着,似乎对我们欲言又止。

    车行驶在路上,并没觉得路况如网上所议论的那样,心想或许是时间比较晚了,当地人都已经回家,路上仍在奔波着的,无非是晚归的人,或者是游客吧。但很快就发现,这里的人们有着自己独特的驾驶习惯,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很快适应和融入。

    世界也太小,租车公司的小哥刚刚从德国科隆回来,世界又太大,房东竟然没有去过德国科隆,更不知道科隆也是有教堂的。租住的公寓楼下是陈旧的巷子,这里的停车是由民间人士负责的,付了“小费“,车辆的安全便有了保障,车辆被撬盗,划伤或丢失牌照、反光镜等,基本不会发生。所幸江湖道义还在,相当于给车保了全险。

    巴勒莫(Palermo)是西西里的首府,这座迄今已有2700多年的古城生活气息浓郁,美食也颇负盛名。虽然偏居西西里岛西北之隅,这里的歌剧院却是意大利最大,欧洲第三大的。只是我着实不通音律,也就匆匆略过了,既没有欣赏歌剧,也没有留下我的魅影。

    站在公寓的露台上可以看到街对面的海港,可谓“狭湾千帆竞,瀚海一目平“。而远处的山,从形致上看,与我们在机场见到的那座山无异,应该是同一座山吧。站在普勒托利亚喷泉(Fontana Pretoria)的台阶上便可清晰地看到巴勒莫大教堂的穹顶。巴勒莫大教堂(Cattedrale di Palermo)自始建起至18世纪最后一次被大规模翻修,在经历了数次扩建,改造和修葺后,逐渐累积形成了复杂多样的建筑风格,不同的部位可以看到诺曼,摩尔,哥特,巴洛克和新古典主义的建筑特征。而站在教堂的屋顶,整个城市和海岸线均可尽收眼底。教堂的石棺,地下墓室和宝藏室,加之教堂精美的建筑和壁画,使得这座教堂俨然成为了一座小型主题博物馆,引人驻足。

    说起巴勒莫的教堂,圣卡特丽娜教堂(Santa Caterina)也是极具美学价值的。这座教堂始建于1310年,虽然几经损毁,但其带有西西里巴洛克,洛可可及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和内饰风格仍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其内部廊柱的雕刻,壁画及穹顶的彩绘,都令人叹为观止,不失为美学巨作。

    西西里岛大体呈三角形,西窄东宽,盛产葡萄酒,为意大利的第三大葡萄酒产区。西西里自治区的国民生产总值在意大利各省中位列第八,但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一直位于全国平均线之下,而失业率也高于全国平均水平。

    阿格里真托(Agrigento)就位于这个三角形的南部,这座始建于公元前582-580的古城位于一片高地,有两条河流相拥,北部有山脉阻挡,向南俯瞰大海,具有得天独厚的天然防御屏障。这里盛产硫矿和钾盐,农业发达,反观其历史,统治者多次更迭,城市发展也几起几落,从初期的繁盛,走到了现在的举步维艰。

    对于游客来说,可能位于阿格里真托南郊的神殿谷(Valle dei Templi)比这座城市本身更具吸引力。神殿谷的名字不知从何而来,这片区域位于山脊之上,却被称作“谷地“,也是令人恍惚。这里于公元前6-5世纪相继建造了七座多力克(Doric)式希腊神殿。或许是因为6世纪时被改作教堂的缘故,和谐女神神殿(Tempio della Concordia)迄今被保存得相当完好。赫拉神殿(Tempio di Hera Lacinia)则以其仅存的多力克式立柱抵,在海风奏响的乐曲声中,讲述着这座古城的过往,何其壮也。而游人散去后,恐怕这些石柱会和海风一起为阿格里真托的现在悲咽吧,又何其悲也。

    阿格里真托附近的土耳其阶梯(Scala dei Turchi)近年来逐渐走红,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游人。这处岸边的峭壁由泥灰岩构成,经海水日积月累的冲刷侵蚀,岩壁呈阶梯状,显白色,远远望去,谓为壮观。不知道这里为何被称作土耳其阶梯,或许是这里遭遇过摩尔人(Moors)的历次入侵吧。这里风急浪劲,适合站在高处远观,壮丽又不失别致。一旦爬上台阶,游人便已经成了风景的一部分,登高远眺,虽然进入视线的远处的海面和桅帆令人遐想无限,但着别样的景致,已经是风景之外的风景了。

    体验北京或游览巴黎,没有两周的时间是断然不可的,想仔细观赏西西里风光,至少也需要两周的时间。如果说西西里岛是一个精美的果盘,那么Traparni, Cefalu, Sciacca, Ragusa, Scicli, Vendicari, Noto等名字,便是这果盘边缘的一粒粒葡萄,不知道应该先拿起哪一颗来品尝。果盘中间的水果,想来会青涩一些。

    大名鼎鼎的阿基米德(Archimedes)就出生于西西里岛东南的锡拉库萨(Siracusa),这座城市最初由希腊殖民者在奥提伽岛(Ortygia)上建造,古时作为地中海上的强权之一,曾一度比肩希腊雅典。如今的锡拉库萨已趋于沉寂,只有远远望去的埃特纳火山(Etna)还间或地活跃着,或者,人们也可以到奥提伽岛上老城中的古希腊多力克式大教堂中寻找这座城市的过往。

    锡拉库萨有着悠久且辉煌的历史,也保存下来了大量的历史和文化遗迹。古罗马斗兽场算得是一部很好的史书,记录了这座城市的过往,其斗兽场的规模无法和罗马斗兽场相提并论,而古希腊剧场的遗迹则显得儒雅和文艺了许多,少了血腥与残酷。只是我一直好奇,在没有音响设备的古时,这里究竟以什么方式上演一幕幕人间故事。

    阿波罗神庙是极容易被错过的,但马尼亚克城堡(Castello Maniace)则是奥提伽岛的的地标之一,无论在岛上,还是乘船出海,都可以清晰地见到。这座城堡位于小岛的岬角,易守难攻。每一扇窗都似一幅画卷,有的画的是平静的海面,有的画的是独自远航的桅帆,有的画的是轻盈地略过海面的海鸥,有的是海天交界处一抹简洁的白云。

    太阳落山了,夜幕是最好的掩饰,我们不想掀开这薄幕般的黑纱。我们驱车前往卡塔尼亚(Catania)继续探寻西西里,就让锡拉库萨在静夜里安睡吧。

    卡塔尼亚(Catania)除了有着大城市的嘈杂和便利,更是前往埃特纳火山的基地。小镇陶尔米纳(Taormina)倒是大名鼎鼎,几乎是每个来西西里观光的游客的必到之处。陶尔米纳也是依山靠海而建,体型清瘦,样貌秀美,半仙半梦。

    在陶尔米纳,如果你住在老城之外,你也便住在了风景之外;而如果你住在老城之内,则是于不知不觉中住在了风景之中。我们的住处在老城梅西纳门(Porta Messina)与卡塔尼亚门(Porta Catania)之间的乌贝托巷(Corso Umberto)。这条寸土寸金的巷子中位于楼房一层的房屋几乎都被店铺占据了。公寓在二层,虽朝街,但大门却在背街的巷子里,正对着巷子口是一间瓷器店,专门出售西西里瓷器,店家把这一米多宽的石阶小巷装扮得像个画廊,拾级而上,徜徉在一件件瓷器工艺品间,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要回家的。在细雨中站在露台上,望着路上的各色行人,听着教堂沙哑的钟声,居然不记得自己也是旅人了。

    乌贝托巷是一条可以流连往复的街道,虽然商业气息浓郁,但每座建筑,每扇门窗都是风景。巷子一端大教堂前的广场徘徊着怀揣各种信仰的过客,而巷子另一端IX号广场上则聚集了喜爱音乐和舞蹈的人群。乌贝托巷的夜晚也是很热闹的,甚至凌晨三点,还会有几个游人重重地在街上走着,在酒精的鼓舞下高声说笑着,似乎整个城市只属于他们。

    趁着夜色走出老城,沿着蜿蜒的盘山小路走向高处,人也稀少了,霎时感觉走出了人群,也走出了风景,自己离海面远了,离天空却近了,静谧夜似乎只属于自己。站在高处眺望,天宽海阔。此时恰逢海上升明月,天下共太平,迟迟不愿离去,时时担心失去眼前祥和的画面。

    贝拉岛(Isola Bella)被称作爱奥尼亚海(Ionian Sea)上的珍珠。贝拉岛与陆地之间被浅湾相隔,沿着陆基微隆处是可以徒步登岛的。我们登岛时水位较高,海水原本应该只打湿足面的,但浪随风涌,风促浪急,水竟然湿过了膝盖,还不时有调皮的浪花,居然以手抚湿了我的后背,一时平添了许多乐趣。一路在水中摇晃着走向小岛,心中忽然想起空城计中诸葛亮的唱词:险中弄险显才能。

    陶尔米纳的古希腊剧场远远色逊于锡拉库萨的古希腊剧场,但前者地势较高,倒是听风观海的去处之一。

    坐在IX号广场边欣赏海景边享用早餐,或者在教堂前的咖啡馆,坐在阳光下品评啤酒或咖啡,或者只是凭栏凝眺,任由白色的帆船切割开海天交界处,在自己的视线中驶入驶出,如同生命中的陌路和过客,相见却从未相识,都是在陶尔米纳可以做到事情,在这个游人如织的小镇,你不用管别人,也没有人关心你,每个人都在关心风景。

    最终,我们也要驶出西西里的画面了。风景最美的处所,终究还是在自己的心安之处。 临行前才发现,巴勒莫的机场是可以看到海的,还可以看到夕阳默默地沉入海中,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那同样的一座山,后来知道,那便是在巴勒莫的任何角度都可以看到的巴勒格利诺山(Monte Pellegrino),它一直不舍昼夜地矗立在那里,也许在对人们讲述着什么,只是我没有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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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杂记

    七月的巴黎,八月的巴黎,都是巴黎。曾经去过巴黎很多次了,感觉巴黎是个在任何季节都有着自己的独特的魅力的城市。喧嚣,杂乱,精致,恢弘,肮脏和浪漫,一座特立独行的欧陆大都市。

     巴黎的夏天并不总是这样炎热。列车在德国境内还矜持着迈不开步子,刚刚进入法国境内便开始狂奔起来,像一个急于离开家去玩耍的孩子,出了家门,便是风也跑不过他了。打开车门,踏上站台,车厢内的清凉已经停留在背后,扑面而来的是杂乱无章的人流和被杂乱无章的人流裹挟着的热浪中的杂乱无章的气味。巴黎还是我眼中的巴黎,但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巴黎了,毕竟,在岁月经年累月地刀砍斧凿之后,有谁没有容颜和内心的改变呢。我抬起头来望向天空,没有太阳。

    这次来巴黎,并没有要紧的事情,只想闲适地呆着,到处走走,随处看看,如此,一张巴黎公交的周票还是必要的。来之前做了功课,但买一张周票要费的周折,确是始料不及的。无论如何,经过两个小时的往复磨砺,还是最终如愿买到了周票。比起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卧龙岗散淡的人,我们只是出师不利罢了,幸运之神还是袒护了我们的。

    巴黎的地铁,老旧程度几乎可以让柏林惭愧了,但效率还是很高的。出了地铁站,看到老旧的铁塔,却心生欢喜,看来是自己的分别心在作祟了。

    回想第一次造访巴黎,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与法国人一起晚餐,席间法国人指着凯旋门说,凯旋门那边是一个非常大的公园。我有些不解,他补充道,是个人的公园,你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人,有人把那个公园叫做香榭丽舍大街。记得当时我笑了笑,估计笑得也不太自然。

    我们把行李在租住的公寓房安顿好,稍事休息,便赶去传说不错的中餐馆大快朵颐。饭后看看时间尚早,便乘车来到所谓的人的公园。走在香榭丽舍大街,总是不自觉地把它和柏林的菩提树下大街相较,坐在街边的咖啡座,自己也成了这公园中被观赏的动物。其实我是尤其喜欢香榭丽舍大街的夜晚的,总有一盏路灯或一座建筑打动我,而月色下的凯旋门,似乎也在试图向我讲述什么,只是浮雕中的人物一直矜持着不肯下来,而此时有些微醺的我更愿意聆听微风在我耳边的低语,让我的思绪在晚风中飘散,又被月光柔润开来,铺满了香街。

    巴黎的夜晚可以是不眠夜,但卢浮宫是需要休息的。沿着塞纳河岸闲散地走着,虽是夏日的午后,倒也不觉得十分炎热。教堂变成了景点,我却是不变的异教徒,也就不必混入这一众游客当中了,餐厅的食物和水,倒的确能给我带来身心的愉悦,特别是在身体困乏的时候。

    我并不了解莎士比亚书店和莎士比亚的联系,但多少感觉到了莎士比亚书店和海明威的某种关联。巴黎是一座任何事物都可能成为景点的城市,教堂如是,墓地如是,书店亦如是,以至于我不敢久立,怕一瞬间自已也成了景点,于是赶忙一头钻进书店。

    看得出这书店有些年月了,来的游客比顾客多,但无论是看客还是读者,都不能拍照,只能用自己的眼睛看。

    在巴黎,教堂可以成为景点,书店可以,公墓也是可以的。拉雪兹神父公墓(Cimetière du Père-Lachaise)就是范例。来这里拜谒肖邦或比才的看上去相对含蓄内敛些,而王尔德的粉丝们就热烈奔放许多,以至于王尔德的后人不得不用玻璃墙把王尔德墓保护起来,还贴了告示。我自然也去凑了热闹,希望D.H. 劳伦斯和哈代不要因此对我生出嫌隙来。

    翡冷翠的乌菲兹美术馆(Galleria degli Uffizi)已经相当让人沉迷了,而无论是卢浮宫还是凡尔赛宫,都是可以让人流连整日,完全忘却了时间的。

    塞纳河,左岸或是拉丁区,巴黎总有着讲不完的故事。最美好的故事,却不是用语言记述的。

    列车徐徐启动了,暂别了巴黎,也就有了再次聚首的希望。巴黎,我还是会回来看望你的,即便是在梦中。